楚谦兵舰教练官、同盟会会员萧举规(会员名萧昴生)谨禀
大总统阁下:
举规忝属同盟会之一人,故有所见,无不矢情而言。此次计划已屡函陈于黄陆军总长,幸承不弃,言听计从。革命事垂成功,然时至于此,正关键之处,昨特由沪来宁,思欲面陈于黄陆军总长,不幸而总长告病假,未便提议。故敢以所见,渎呈于阁下之前焉。
(一)当武昌起事之后,袁世凯独冒天下之不韪,以与我抗。其意以为我素得人望,我出则中原杰士皆附从于我,而事易如反掌。殊不知人心思汉,与其所料者大相悬殊。自民军重用有新智识者之后,来归者皆络绎不绝。袁乃知事不偕,莫可如何,于其上清廷辞侯爵奏疏中有曰人心犹由学说而定,莫可挽回者,可以窥见其无人材之为虑也。由来袁世凯自负知兵,又思以南北幅员相隔之广,欲藉地利,逞己之能,以与我抗,所以彼有运动海军守中立之举也。及至海军北伐,京汉路线信阳一段归我所有,彼之计又失败。观其上清廷辞侯爵疏中有曰襄阳克复而海军叛云云,可以窥见一班矣。如今又变一巧计,实行和议。换而言之,名为赞成共和,实则君主立宪也。彼之所谓袭皇帝尊号而又优待者,即君主立宪之皇帝不负政治责任而神圣不可轻犯之变相也。彼之所谓大总统云者,即君主立宪之内阁总理之变相也。今彼利用共和之名,倡言除去满清大权,以笼络天下之杰士。举规暗察天下大势,此事将已发端。有所谓南北军队联合会者,专以联络志士入会为旨,如出自我则可,出自彼则危矣。又观前数日各都督电,有如滇都督、沪都督等,语气皆有赞袁之意。又如最亲知之海军总长,见中央政府有改组织之象,办事毫不进行,询其故,则观望也。其他小者更不待说。以于此涣散之人心,皆足助袁世凯之狡计。大势若归于彼,则有用之才亦无如何。大权既归于彼,易其名曰君主立宪,其谁能奈之何哉。是又非第二次之革命不可。本来吾人赞成共和之本旨,欲国民皆知国是我之国,非若专制政体之国专属于皇帝也,非若君主立宪之偏重于皇帝也。有偏重,则人民责任之心轻。中国历史以来,数百年而一革,遂至人民昧于天职,外族侵入。自此以前皆文化不逮于我者,我犹可锄而去之;若此后不巩固共和政体,使人民负国家责任心重,几何其不变为印度、波兰也。是吾党之不能不悉心体察者,正在于此也。今之时也,正袁世凯抗据北京,隐以号召天下,幽藏君主立宪之祸心之时,又当人心疑是参半,我正宜直入北京,使北省之军事行政皆操于我,则中原杰士可必无附袁者,即国民会议亦必无举袁者,而后尽力于共和政体之巩固可也。或有云,袁世凯为大总统,亦何尝不可,不知袁乃醉心于君主立宪者,且非宜于近世之才也。于从来狡猾会社中,见事未尝不明;于柔懦社会中,办事未尝不认真;于旧人中,未尝不算知兵。然共和何以能救国,彼不知也。作事多迟疑不决,待人多权术欺诈,而且世界最新政治方针,彼未尝得其一二,固安得有大总统之资格哉。
(二)海军之腐败尽人皆知,而不知于此之甚。船体武器不知保存,有好物徒然使寿命短少,不能使用,一也。官长兵卒有器不知使用,二也。兵卒做工操练无课程,虽有不完全之日课表,徒为具文,三也。兵士无纪律教育,且上下不能一致,四也。官长不以己之事为是,至有以舰长上岸旬日不归而托人代理者,兵卒每日无事而嬉戏者,五也。官长兵卒有以扠麻鹊、奏胡琴、唱戏曲为乐,动曰中国海军固如此者,六也。总之,无一可采之事。此就船舰一方面是如此,反观海军部一方面:总长黄钟英〔瑛〕见政府尚须组织,不知自己位置尚能再保否为虑,置船上于不问,又畏人有闲言,总言自有安置,终日告病假,不见客、不办事。黄钟英〔瑛〕原系海筹船主,至今海筹不补船主,不使之北伐,碇泊于南京之下游四十里,其意以为一旦有事,则乘之逃。观于此则如是,观于彼亦如是,不胜仰天长叹夫如是。是岂新建民国所应有哉。
举规在舰数月,思欲有所改革,以一无实权之教练官,终不能有济;强而干涉,必致大起冲突。敬请将所有旧舰长尽行更换,委任状由总统府颁布,只须海军部经过而已。海军总长亦请更换,与其有而腐败,不若无之为愈也。举规则愿于总统府秘书海军员处列一名,以便总统阁下关于海军一项之差遣,则不胜感激之至。
渎冒上呈,是否有当,敬候钧鉴。恭祝健康!
元年二月八号谨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