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中山的家世――资料与研究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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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调查访问材料(A)
总理故乡调查纪要
邓慕韩[①] 余前编孙中山先生年表,为世所许,然七八易其稿,犹未敢刊而问世,恐一出入,贻误无穷也,兹被命编纂党史,且兼承总理年谱主任,负此重责,尤不敢不勉。适派赴粤组织广州办事处之便,乃约总理之又侄满(寿屏先生之孙)现供职广韶铁路,往澳,邀同同事王编纂斧军(王君奉中央党史会派回调查总理少年事迹)前往总理故乡详查一切,并得总理胞姊及其家人所谈述,益知前者所纪,尚有出入,无任愧悚!爰将大要摘录,其详则俟诸王君也。
邓慕韩谨志 孙氏之先,居粤东莞县属长沙乡。至明代,其五世祖礼赞公与妣莫氏迁于香山现改中山县东镇涌村口;生二子,长乐千,次乐南。乐千分居左步头。旋二人因赋税催迫,回东莞以避;卒以兵戈扰乱,竟不能返香山新迁之处,只留后嗣以居焉。爰及十一世祖瑞英公,于清代乾隆时,再迁镇内翠亨村边之迳仔蓢,建有祖祠,然以人口稀微,老壮出外,乏人料理,故祠久圮矣。 翠亨三面环山,一面临海,林木葱苍,风景佳绝。乡内一百四十七户;(民国初年所查)杨、陆、孙、何、冯诸姓聚族而居,杨姓最巨。 总理之谱系,可得而考者,自十世祖始,至总理已十八世矣。(其始祖至四世祖,均无名号,须往东莞长沙乡再查。六世祖至九世祖,则不甚明了须往涌口村再查)。兹将可考者,列之于后: 总理之祖敬贤公,享寿七十八岁;父达成公,享寿七十六岁;兄寿屏先生,六十一岁;总理亦六十岁,家多寿考。 总理少名德明,又名象。(习俗信神,其乡有北帝庙,多以儿女契之,故呼时多加帝字于其上,因又名帝象,非以帝字为派,以别昭穆也)。及立志革命时,自改名文,取义于前有武子以兵法而垂后世,己则以文治而改革前代也。别号日新,后在广州博济医学校习医时,以不雅,乃改逸仙。(或谓区凤墀所代拟) 总理生而重瞳,性泼活勇敢,善泅泳缘木;闲则画地为道,井然不紊,人问之,则谓须如此,乃可以利行人。遇儿童有不平事,则挺身以赴;由是群儿德之,虽在小姓,亦戴为首。故总理游戏,常部勒群儿,指挥一切。 总理家贫,至十岁,始在乡中冯氏宗祠受业于何铁士,复从程植生游。十四岁,往檀香山,依其兄寿屏先生以读书。十八岁,因宗教神权故,与其兄意见不合,遂于六月返国,与同乡陆皓东提倡新智识,适其乡有北帝庙,素为乡人所崇信,然年久神像剥落几坠,乡人疑总理与陆皓东所毁,欲得而甘心,旋为二人之父所解释,乃无事。其兄爱弟情切,恐再酿事,乃使离国。总理遂于十九岁十月再赴檀,二十岁三月返国,四月与卢夫人结婚;立志革命,亦在是年。(然自第一次由檀归国后,至二十岁时,曾在香港皇仁书院拔萃书室习英文。)廿一岁入广州博济医院习医,廿二岁转入香港西医学校,廿三岁丁父忧,廿六岁生子科,在乡亲营屋宇,廿七岁毕业西医学校。总理毕业后,香港雅丽氏医院愿月送五十元,聘为医生,总理却之,而往澳门业医。先是总理将毕业时,旅澳曹子基、何穗田家人患病,延总理诊治,一药便瘳,曹、何惊为神奇,俟其毕业,即邀请到澳,为之组织中西药局,(该局先暂设于仁慈堂附近,后设于草堆街遗址尚存,现为公安公司商店。)请总理主持医药。总理为利便人民起见,来诊只收诊金二角,出诊乃收一元,并在华人公立之镜湖医院赠医,亦不受医院薪金。(镜湖医院之聘请西医,自总理始。)一时求医者,不特佩总理医术精深,益感其用心仁爱,以是业务益盛,遂招葡人之妒,出而禁阻。总理乃于廿八岁迁往广州,然当时遗下之器物书籍,尚有留存杨鹤龄、葡人飞氏处。 总理三十岁在广州革命失败之耗,传至翠坑,家人避往别处,然屋宇始终无恙,坟墓不被毁掘,诚属万幸。(只当日香山知县史继泽曾派谴差役到翠坑查办,勒素数十金便去)。乙未冬,杨太夫人偕卢夫人与子科(时已五岁)遂赴檀香山以远避。(至乙未广州革命始末,迟日编出,其见于前著总理轶事者不复赘。) 据中国国民党广东省党部宣传部编:《新声》第18期,1930年出版。 总理故乡史料征集记 王
斧[③] 粤中山县汉为番禺辖地,晋易东官郡,唐改东莞,宋始分置为香山。《太平寰宇记》云“东莞县香山在县南,隔海三百里,其地多神仙花卉,故名。” 沿珠江流域,出虎门,度伶仃洋。南望九洲,海天苍苍,海水茫茫。岛屿大小无数,嵯峨突兀,三五成群,若驯狮熟象,蹲伏沧溟中,隐从海外以卫中原门户者,中山南澳之形胜也。 恍若巨灵伸臂,一掌河山,湾原藻缋,林木郁蓊,海峡环抄,航樯云集。居斯土者,大抵中华人物,然国旗迎风而舞者,则又非天日之徽章!是即广州中山交通之要区,于有明嘉靖十三年,被葡萄牙人名为租借,实则占据之澳门也。 革命以来,革命党人,以避地轮输革命故,遂与此地不无关系。而总理当日,所以曾设医馆于其间,俾为革命机关,有由来矣。试由澳门,越关闸¾¾葡人筑以为界者。¾¾自南溯北,以达中山腹地,则中山全县,虽分为九区,然从第七区发轫,经六区,五区,过四区,便可以抵总理故乡¾¾翠亨,程途则为二一·五三公里。 斧今此偕同志梁宿明,搭长途市车,赴总理故乡笔记一切矣!车既离前山,贫民丛痤处。途中风物,似较前佳。新筑之阡陌,伸展其路线于平畴万顷间。高峰旁矗,岩石崚嶒,故垒萧萧,尚留残迹。陇畔稼穑,虽已蒇事。但农人积秆成团,稻草余香,辄因风以扑人鼻观。而两旁山势蜿蜒不止,层峦叠嶂,林色菁葱,松杉遍山麓。山容老壮肥瘦虽不一,然山脉绵邈不绝,丘陵起伏,似有到处皆山之概。已而车逾古鹤,近下栅,东瞰淇澳岛,即复见伶仃洋,山光水色,冷日晴云,一望无际。汽舟与轻蓬交往,又觉炉突传烟,势若游龙。帆翼掠波,形同舞燕! 车迅进迅进。过长沙埔,有黄草冈焉。冈趺有旧营之窀穸,长眠其中者,即为总理高叔祖及曾祖,殆叔侄二人合葬处。坟向东,远嘱对面汪洋中,有矶盘起,荡漾巨浸,中若磐石,因以为案,俗呼燕石。瞻彼泽国,明丽如镜,海鸥狎潮觅食,白鹭拳立沙滩间,胜展图画。世之堪舆家,相惊以为遗荫总理者,即此抔土云。穴前有碑,镌字如左。 (观林为总理父名) 前次游此,尝记土人有山歌一首曰: 土名黄草岗,大海作明堂。 鳌鱼游北海,旗鼓镇南方。 金星塞水口,燕石在中央。 谁人葬得着?黄金大斗量。 (按歌中曰旗,曰鼓,旗作淇,鼓谐古。淇者淇澳,古者古鹤也。金星,乃海中小屿名。) 无何车顿止,吾侪已飘忽抵翠亨。古者史家之对于贤王圣帝也,恒有山岳降灵、日月入怀等佞言,未免为识者诮。然窃以为凡一伟大瑰琦之士之杰出,自必有其杰出之基。盖个人之精神、思想,常与其家庭、环境,有极大影响也。斧未履总理故乡之先,想象总理故乡,当如何如何?今身亲其境矣,浏览周遭天然景物,其壮观及美丽,真出乎意表。吾侪姑立于总理室前之旷场,褒衡既广,泉山且环绕,白云如絮,徐徐出岫。古树多章,老干纵横,垂荫亩余。原上野花遍放,夜草怒生,牛羊慰慰,徘徊草畦间,耸其茸茸两耳,以听牧童之歌声,殆极田家风味也。 屋之故址,为第十世祖尚植公分房居此。据言当时不过拓地数弓,筑舍数椽而已。及民国纪元前二十一年,总理始将旧屋拆卸,建筑以今宇。纪元前十八年,总理悄然离去。民国元年四月十一日,曾一度归来。屋内北墙下,有石阑干井一,即总理诞生之所也。 时门内之警士向吾侪敬礼,吾侪已回敬而入室矣。我呼曰:“姑婆!” 有老女仆应曰:“姑婆在楼上,请坐!” 姑婆者即总理胞姊,予之敢作此称呼者,为循亡友孙昌烈士(被难于护法之役)之哲嗣,亦即总理从孙孙满同志,并村中一般人之口吻也。姑夫人为总理第四女兄,字妙西,适邑之隔田乡杨公宪华之三子,子辉先生为妻。嫁七载而寡居。无所出,有螟蛉侄子一,孙三个。年六十九岁。少选,姑夫人自内出,吾等起立。姑夫人蔼然曰:“王先生多日不见了!”斧歉然曰:“是的!因为小儿女连续染病,且在危险中,刚刚闹了一个多月,故耽搁至今才来。” 姑婆慰问曰:“那末现在好了?” “算是好了,但还是服药。”斧敬谨答。 姑婆怜悯地曰:“小孩真是要小心管理呵!” “是的!”斧颔之。 随回面见陆华熙同志自外入,彼此略一握手,便相率入一厅事。(总理从前书室。)我为宿明同志介绍,言特偕来共同工作者。众便环一圆桌而坐。姑婆则另坐一椅上。陆乃先烈陆皓东先生堂弟,现住总理家,职司招待,及庶务。我报告曰:“姑婆!日前我们所影之相,统共六十七张。已由邮局挂号寄南京了。”姑婆点首。 华熙曰:“那末,王先生今天之来,是要记记姑婆所说的话了。” 我答:“是的!”我与宿明稍理携来之楮笔。 华熙起身曰:“现在已九点半钟,你们请即管工作,我去督人弄点饭。” 我谢曰:“请不要弄饭,因为刚才在车上,遇见杨君鹤龄之兄弟子刚同志,他约定要去唐家湾买些大蚝回来,请老友们到他家去吃饭的。” 华熙复曰:“这样,就不客气了!” “王先生!我日前不是曾告诉你些我的三代吗?我的高祖殿朝公,是生在满清乾隆乙丑年,四十九岁卒。高祖母林氏,六十岁卒。曾祖恒辉公,是生在乾隆丁亥年,三十五岁卒。曾祖母程氏,是乾隆丙戌年生,嘉庆辛丑年卒。祖父敬贤公,是生在乾隆戊申年,六十二岁卒。祖母黄氏,七十八岁卒吗?” 姑婆一气说毕,稍停,复殷勤续曰:“我的祖先,除我的父亲达成公葬于镜仔朗,曾祖恒辉公葬于黄草冈外,其余如祖父等,及以上各祖,均是葬在犂头尖。犂头尖就是一出门便远远望见那一个,最高而且尖的便是也。” 斧曰:“是的!我曾望见这山,打算下次是要上去看的。” 姑婆慨叹曰:“先生!有许多事情,是为我所不知道的。有点即使当日知道,现在年久月长,亦已忘掉,况者,我是不识字的!” 斧曰:“只要姑婆随便教道教道就得了,不必一定要怎样怎样的讲才行的。” “我父亲今年是一百二十岁,若还在的话。”姑婆挺身而坐,不待思索,娓娓而言:“他三十三岁娶我母亲,四十三岁生大兄眉公;四十七岁生女兄金星,四岁便夭;中间又生三兄德祐,六岁而殇。五十一岁生我。五十四岁生总理。六十岁生秋绮妹,她是四十二岁不在的。我家很穷,我父亲四十余岁前,完全是一个工人。曾在澳门充当鞋匠。每月工钱四块,一年统共四十八块。后来他又辞了那种职业,回来耕种,兼牧畜。田园不过二三亩。但种菜呀,养猪呀,是尽够的。他常说:‘无豕不成家,要造成一个家,是离不了要养豕的。’” 我停笔曰:“请姑婆慢些讲,我这钝笔来不及。” 姑婆点点首:“我兄眉公是十八岁去檀香山的,二十五岁才回来,与我嫂谭夫人结婚。那时总理才十三岁,过了一年,便离开村学塾,跟眉公往美国读书,十八岁回香港续学英文。常亦回家。不料乡中神庙中,有数处偶像,忽然被人断颈裂胸,拗手折脚的,扔在地下。他们道是总理及陆皓东所为,便上门来大吵。登时,迫我父亲交出总理,总理恰巧不在家。我父又没有法子息众人的怒,乃操大杖出,四处找寻总理不见,回来气得发昏,并马上写信给我哥哥。自从闹出这场乱子,总理躲在香港,不敢回来。不久,总理接得哥哥的信,叫他再往檀香山,便于十九岁那一年十月起程。讵意一到埠,便给哥哥打了他一身。”姑婆言至此,以手搏心,似不胜其疼惜。“因为哥哥痛恨总理不该在家闯祸,令父母吃人陵辱的亏。” 华熙夫人自外捧茶一盅入,趋献姑婆。姑婆接饮已,即命役撤去吾侪冷茶,而易以热者。 “但是总理很崛强,总是不输伏。那些伙计又瞧不起总理,一切洒扫的苦役,大家都暗中相约不执,让总理一人去干。甚至上毛房,一张草纸,也要总理递给他们。次年,总理乃决意要走,临行的时节,他便对我的丈夫子辉这样说:‘我不堪他们这班无知东西的苛待,但我却不想因此区区小故惊动我的哥哥。我去了,尔是要好好帮助我哥哥的。我的哥哥,不是尔的哥哥吗?’他的姊丈无法阻止他,只得由他静中走了。总理孑身跑出檀香山大埠,得遇他的教师,美国人佛兰爹文。那教师向来是器重总理的,即请总理到他的寓所,细询总理以后行踪。总理告诉他,要回中国,他愿尽力相助,慨然出多金任总理携取,但总理只取美币三百员作旅费,辞谢教师而行。且先遍游美国各埠,然后给信眉公,说要回国。眉公得信,亲到大埠见总理,想要总理多住个把月。但总理不肯,说是已经定了船位。眉公道:‘那我没有钱给尔。’总理答道:‘我不要尔的钱!’总理就此离美国归。顺道游日本,次游上海、南京,然后回家见父母。我记得最确,当时他回来,还剩美国中金一枚,奉给老母,而且带回许多缥致的布疋,给我们姐妹裁衣服穿呢!” 姑婆言至此,态度略异,举目看壁上时钟,戚然曰:“好了,今日算是说了好些。时候已到,我要往澳门上省去!” 我闻言愕然,莫明其故。盖姑婆年届古稀,不轻出门,今言上省,究因何事?岂不悦我侪之刺刺,托词谢绝耶?我敬问曰:“姑婆何事上省?”姑婆不及答,适有一人仓卒入,为答曰:“请恕我唐突,我是姑婆的儿子。说也惭愧,真不幸!我的小儿子荣,去年起,才在粤汉铁路商股办事处册库组当审查员,竟经手失去废股票九张,共一千七百十五股,又于去年八月间,签名填写申请书,于同事程某手失去的废票一张,计五百股。俾重换公债票,现在这事发觉,子荣及程某,均已被拘。铁道部且有电回粤,着严行追究。这事不是玩的,故家母万不得已,命我跟他上省,看如何解救。” 姑婆此时蕴泪于眶而言曰:“我孩子方十余岁,前天新年假满,始离我而去。我本想他多念几年书的,因为他的表兄阿满,在广韶铁路管理局作事,见他闲在家,便介绍他这小位置。谁想他竟犯了罪。先生。我一生捱苦,是没有补的。总理从前对我说过:‘二姐,只要尔在家照料照料,尔的后裔,是用不着担忧的。’于今他受累坐牢了,败坏名誉,我是怎样痛心……”姑婆以巾拭泪。 斧敬慰曰:“姑婆不要苦恼,令孙不过因嫌疑而株连,法律是公平的,何愁不水落石出。” 姑婆起身,取其毛织肩围及伞,徐步行。我为问曰:“姑婆何日回来?”曰:“大约十日八日。”我偕众尾送姑婆出门,望其子掖之使登车,而返。吾侪收拾笔记回匣。杨子刚已来,为邀我等及华熙饭其从兄杨劼庭君家。盖杨宅与总理居比邻,由总理屋右偏侧门后出,行数武,便达杨前阶。未食之先,各人忙于亲自行庖,独杨君陪我踯躅总理屋畔。 杨君曰:“村内户口不过百余,以杨、孙、冯、陆四姓人丁较多。孙总理自起义革命,村中虽时有逻骑出没,然总不如袁世凯时代,龙济光派袁带驻兵石岐,时时带其爪牙落乡来,扰得鸡犬不宁。而孙家那时,简直亦无人敢住。我向在天津贸易,乡中多是传闻,但于幼年的事情,还能记得。总理的父道川公,他常在他的门前大榕树下石凳上坐着,手拿旱烟袋,尽吸。他的脸庞长长地,两颧高高,双眼睇人有神。他的须眉甚长,而且白。穿的是粗布衣裳。有时足登屐。他总是有事在心似的沉思。有时爱讲故事给我们听。他极爱朋友,他家虽不丰,但他曾奉养一位朋友至十八年之久。说也奇怪,他耐心供给那朋友这么久,固难,然同时那朋友也耐心跟他一块儿这么久,更难。” 我伫立静听移时,室内杯盘已陈。同席复有乡中父老三二人。惜吾侪须趁五时之最后岐关车返澳门,为时既促,酬酢而已。不克一一叩父老以史料。既而我偕宿明辞谢款我者,约再访而匆匆归。沿途车虽笨劣簸荡不堪,然不觉倦。惟车抵翠微,遥望马駮。则薄霭笼山,灯光星发,钟鸣七句矣。 据《建国月刊》第5卷第1期,1931年出版。 采访总理幼年事迹初次报告 钟公任[④] (一)总理曾祖父母及祖父母家庭状况若何?是何界人?在社会上地位若何? 曾祖父母业农,有田产十余亩。祖父母亦业农(祖父信堪舆学,常游玩山水),其时家境渐窘,先世所遗之田产,曾因急需而变卖多少。(总理的二姊杨夫人口述) (二)有人说总理出生在东莞,二三岁后始迁翠亨,究有何据? 总理实生于翠亨,所谓出生在东莞者不确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三)总理生时当日之家庭状况若何?达成公在社会上地位若何? 达成公五十四岁而生总理,时家境清贫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四)达成公在澳门学工在总理生前若干年?因何故、于何年舍澳门回乡? 达成公二十岁以后,三十岁以前,在澳门学做皮革工(即做皮鞋),卅岁以后回家耕种。 以上是总理二姊杨夫人所口述,而总理的元配夫人则称:达成公在澳门学习裁缝,善制洋装衣。 (五)总理有胞叔二人,营何事业?曾读书否?与达成公同居抑异居?于何年出洋,谋何事,死于何地、何年? 总理之二叔学成公,曾往上海做工,后没于乡。三叔观成公,先往檀香山做工,后往上海做工,卒没于上海。二叔、三叔均曾读过几年书,住于翠亨村祖先遗下之老屋,与达成公异居。达成公所居之地址,即现在翠亨村第一号屋。(此屋系经眉公改造过来的)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六)达成公之疏属的伯叔及兄弟状况若何?孙氏始祖自何处迁来中山县?全族之状况若何? 达成公在翠亨,并无疏属的伯叔及兄弟[⑤]。孙氏始祖在东莞县,至五世始迁中山县,其后于此县中曾迁徙过一二处,至十四世始住翠亨村。(总理系十八世)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七)母夫人杨氏之外家状况若何(即总理外家)? 母夫人杨氏之外家在隔田[⑥],其父以耕种而兼营渔业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八)总理之姊与妹出嫁何人?大、小于总理几岁? 总理之长姊早故,二姊嫁隔田杨姓,现年六十九岁,妹嫁西江尾林姓[⑦],现六十一岁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九)翠亨乡原有住户若干?人全系孙姓,抑有别姓杂居?总理童年后,有迁移来居者否? 翠亨现有住户七十余家,为杨、陆、孙、冯各姓,杨姓户口较多,孙姓现仅二三家。(陆华兴先生口述) (十)翠亨之田土山林若何?其中河流与海港相通否?能通行何等样船只(须分别注明)?五十年前状况若何?现在状况若何? 翠亨之田土尚佳,有山围绕,但林木不多,无河流,惟离海不远,海岸风景甚佳。 (十一)翠亨之住民普通以营何业者为多?工商事业发达否? 翠亨之住民,以营农、渔业者为多。在檀香山营农、工、商业者有百余家。(陆华兴先生口述) (十二)翠亨乡原来之文化若何?总理前有无闻人?总理出生后读书人多否?村中有义塾否?总理蒙师有几人?学过英文否?总角交有否? 翠亨乡原来之文化不甚发达,总理前少闻人,总理出生后,读书人亦不多(惟近时有画则师、工程师及矿务、电机等专门技术人材),总理蒙师仅一老塾师(其为王姓或黄姓不详,因粤语王与黄同音)。总理在翠亨时未学英文。当时之总角交是陆皓东(陆皓东生时亦住翠亨村)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及陆华兴先生口述)(陆华兴系陆皓东之弟,现住总理家中) (十三)翠亨乡位于中山县何方?离城若干里?附近有无大市镇及大村落?离澳门、香港、广州若干里?离九龙若干里?水陆之交通若何? 翠亨乡附近无大市镇,离原日[来]之县城(石歧[岐])一六·五三英里,离澳门二一·五三英里。现有直达石歧[岐]、唐家湾及澳门之公路,交通颇便。 (十四)外国传教士在总理生前曾到过翠亨乡否?总理之父兄曾入教否? 总理之父兄未曾入教。(陆华兴先生口述) (十五)翠亨乡当时之风俗若何?居民生活难易若何?三合、三点会的人多否?总理父兄与会中人有关系否? 翠亨乡当时之三合、三点会人不多,总理之父兄与会中人无关系。(陆华兴先生口述) (十六)总理之父居翠亨时,尚营工业否?抑系专以耕种为业?总理生后家境若何? 总理之父由澳(门)回家后,仍以耕种为本位。总理生后,眉公未由檀(香山)回家前,家境尚清贫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十七)总理之兄,因何事故,于何年月出洋赴火奴鲁鲁?出洋时,总理已若干岁?总理之兄长于总理十岁,其出洋日至少二十岁,则父达成公应已六十余岁矣,究竟是达成公之意,要其出洋否?出洋时有无同伴?与何种人同伴去的? 总理之兄眉公,因家贫,于十八岁由其自己决定出洋,当时往沪、往檀,踌躇未定,卒取决于神而往檀岛,未有人同伴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(总理元配夫人谓总理少于眉公八岁) (十八)总理之兄出洋,总理仍旧在家读书,家道谅是小康,则达成公时已六十余岁,在社会上想亦很有地位,如刘季之太公居家时矣,然究有事实可证明否? 总理之兄眉公出洋时,曾将仍存之田数亩卖去,以作川资[⑧],则其时家非小康可知。(总理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十九)总理之元配夫人外家家庭状况若何?离总理家若干远?是达成公为之早定之亲否?年龄与总理相去几何? 总理之元配夫人之外家,其祖父时家道小康,其父承先业,读书经商,此外家(在外博[⑨],现改称外沙)距总理家七八里。定亲时,达成公年岁已多,未理家事,故由眉公作主。元配夫人卢氏现年六十一,即少总理一岁。(总理元配夫人卢氏口述) (廿)总理之二叔、三叔均早故,生有子女否?二叔母程夫人少年守寡,至民元方故(七十七岁),当然是旧社会中所称之贤淑女子。但其生时,生活状况若何?与总理家同居抑异居? 二叔、三叔均无子,而各有一女,二叔母程夫人生时,生活困难,与总理家异居。(总理之二姊杨夫人口述) (廿一)总理出生后,乳名取为帝象是何意义?翠亨乡父老尚有能明其故者否? 帝象之名系总理的祖母所赐。象之意义,系取义于某山之形。(总理二姊及总理元配夫人口述) (廿二)总理之子女若干人?何时出生?婚嫁状况若何? 总理之长子即哲生部长,现四十二岁。长女现三十七岁,早亡。次女适戴恩赛,现三十五岁。(总理元配夫人卢氏口述) 据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文化传播委员会党史馆藏原件。 附:钟公任致陈肇琪[⑩]函(一) 为呈报事: 任此次奉命赴粤调查总理史实,经于前月十日晚由京起程,二十一日抵广州,往见邓慕韩编纂,询其以前调查各种经过。二十四晚乘船往中山县,二十五日上午抵石歧[岐](旧县治),下午乘车抵唐家湾,谒中山县主席唐少川先生[11],随赴澳门。是晚谒总理元配夫人卢氏。二十六日上午赴翠亨乡,瞻仰总理故宅,谒总理二姊杨夫人。下午复回澳门。二十七日见王斧编纂,询问各种。二十八日上午,与王编纂约定下午偕同往见杨鹤龄先生,讵届时而王编纂以有事不果行。复约明日下午偕往。二十九日上午,王编纂即遣人告以“杨鹤龄先生已于昨晚乘轮赴广州矣。”任即赴王编纂寓所,与王编纂商定办法,即是晚任赶回广州见杨鹤龄先生,如不获见,则应询问杨先生各节,随后由王编纂任之。任于三十日复至广州,到光复中学(杨先生为光复中学校长,寻常杨至广州必赴该校)探询杨先生是否来校。该校办事人答以未至,如此数日内有来必通知等情。任候了两日,杳无消息,拟即往谒陈少白委员,惟陈委员之住址询之革命纪念会书记亦不甚明白,只云到江门便可访得。是时广州风声日紧,江门船在此数日间开行时刻不定,而往江门之事遂以中止。本拟赴港见邓泽如委员,因邓对中枢之通电已发,故任到港亦未往见,而即乘原轮赴沪矣。 此次调查,其主要目的系探访总理幼年事迹。而总理幼年事迹则以总理二姊及总理元配夫人为较为明白,故任除先访问总理元配夫人外,即到翠亨乡访问总理二姊,谈论数小时,除将本会所嘱关于总理家世各节向其询问外,复请其演述总理幼年事迹。总理二姊以年老善忘谦让辞谢,经任再三恳请,始略述总理幼年事迹之一二。至于总理二十余岁在香港、广州、澳门宣传及运动革命事,任想杨鹤龄先生总能道其详。殊任见王斧编纂时,王编纂即出示杨先生复伊手书,中有“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处说起”、“年老多忘”及“如要谈论此事,暇时或能忆及多少”等语。以王编纂与他相交二十年之久,犹如此推辞,则欲对杨先生探访总理革命事实,非宽假时日,恐难得其真相也。所以任赶回广州寻杨先生未见之后,而即以此种探询任务商请王编纂随后相机进行。 而关于总理世系,则任初到广州时,邓编纂对任说:“前数日已将孙族报告总理世系呈文抄呈本会,不过其中之七世至九世则无从查考。因为孙氏已无族谱,而祖坟碑文又不甚明白,间有父子或叔侄共坟而不明其何者为父、何者为子,或何者为叔、何者为侄者。而父子或叔侄之间其名字竟有上一字相同,骤看之似为平辈者,所以考查实非易易。”[12] 总理故乡属于中山县之东镇,东镇属下分为三都,每都有数十乡村,翠亨即东镇某都中之一乡村[13],风俗习惯与别乡不甚悬殊,惟逼近海岸,且离金星门不远,所以自来多出外谋生者。总理幼年对于不良风俗甚多怀疑,惟其所处环境,实无可以助其解决此问题者,所以幼年时屡欲出洋以广其见识。迨至赴檀岛数年归来后,即具改革大志,盖其观察力实比寻常人不同。由怀疑而研究,由研究结果遂筹解决之方,此自幼年时固已如此矣。所以总理的天才实非环境所能限,而良好的环境亦足资为改革之明鉴也。除将询问所得另录呈核外, 为此谨上 陈秘书转呈 常务委员。 钟公任(章) 中华民国二十年五月十四日 附呈报告书一本。 据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文化传播委员会党史馆藏原函。 附:钟公任致陈肇琪函(二) 敬启者任于本〈月〉廿五日抵唐家湾,随赴澳门谒见总理元配夫人卢氏。本日往翠亨村谒见总理之姊杨夫人。所询各节,均蒙答示概要。关于总理先世之考证,任抵广州时,邓编纂[14]谓“于前数日已据孙族呈复各节,转呈本会。惟总理先世之七世至九世则不甚明白,且不易探索。”本晚任往谒王编纂未遇,明日拟谒杨鹤龄先生,而陈少白先生则于回广州时往谒。 本十六日钧处函示,任于抵广州时已奉到矣,先此奉复。 此上 秘书陈转呈 常务委员。 钟公任谨上(章) 中华民国廿年四月廿六日 据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文化传播委员会党史馆藏原函。 [①] 编者注:邓慕韩(1881——1953),广东三水人。1905年后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。1930年后任国民党中央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委员兼广州办事处主任。 [②] 编者注:“权”应为“乾”。 [③] 编者注:王斧(1880——1942),字玉父,号斧军。广东琼山(今属海南)人。1901年起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。1930年后任国民党中央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编纂。 [④] 编者注:钟公任(1882——1947),广东镇平(今蕉岭)人,1905年后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。1930年后任国民党中央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成员。
[⑤]
编者注:翠亨村除了孙达成三兄弟外,同宗叔伯兄弟有孙茂成、孙玉成等人,后茂成迁居距翠亨七公里的南蓢圩生活,玉成移居檀香山谋生。但钟公任调查时,翠亨已无与孙达成同辈的族人居住。
[⑥]
编者注:隔田是崖口乡的小村落,以杨姓为主。
[⑦]
编者注:应是西江里,不是西江尾,现属榄边乡,孙秋绮于1912年去世。
[⑧]
编者注:据翠亨老人陆天祥回忆,孙学成去美国,寄钱回来买了四亩田、土质低劣由孙达成代耕,交回租谷。后孙眉出国无川资,学成妻程氏为资助孙眉,把四亩田典给别人,孙眉遂成行。
[⑨]
编者注:应是外茔(读bó),现称外沙。 [⑩] 编者注:陈肇琪时任国民党中央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编纂。
[11]
编者注:即唐绍仪。
[12]
编者注:此处转引邓慕韩说孙氏已无族谱的话显然有误,因邓慕韩曾在中山故居抄录《孙氏家谱》,三十年代报刊文章谈到孙氏家世,多转抄自邓慕韩所披露的内容。“叔侄共坟”确有其事,王斧赴翠亨调查时,曾于长沙埔黄草岗看见十四世祖殿侯公,十五世祖恒辉公叔侄合葬墓(此墓今已不存)。
[13]
编者注:翠亨属大字都。
[14]
编者注:即邓慕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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