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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 传 为英国学者翟理思编纂《中国名人辞典》而作① (一八九六年十一月)② 比闻间师③盛称足下深于中国文学,著述如林,近欲将仆生平事迹附人大作之内;并转示瑶函,属为布复。拜读之下,愧不敢当! 夫仆也,半世无成,壮怀未已。生于晚世,目不得睹尧舜之风、先王之化,心伤鞑虏苛残、生民憔悴,遂甘赴汤火,不让当仁,纠合英雄,建旗倡义。拟驱除残贼,再造中华,以复三代之规,而步泰西之法,使万姓超甦,庶物昌运,此则应天顺人之作也。乃以人谋未臧,势偶不利,暂韬光锐,以待异时;来游上邦,以观隆治。不意清虏蓄此阴谋,肆其陷害,目无友邦,显违公法,暴虐无道,可见一斑。所赖贵国政仁法美,一夫不获,引以为辜。奸计不成,仆之幸也,抑亦中国四百兆生民之幸也。 ① 孙中山在策动广州起义失败后流亡海外,于一八九六年九月三十日自美国抵达伦敦,十月十一日被清驻英公使馆诱禁,此为二十三日获释后不久所写。翟理思 (Herbert Allen Giles,又译翟理斯),英国著名汉学家,曾任驻华外交官多年,其时适在英编纂《中国名人辞典》(Achinese Biographical Dictionary,一八九八年出版时自译其书名为《古今姓氏族谱》),函约孙中山撰写一篇自传。孙中山乃以中文作复,篇中所附英文照录。 ② 原文未署日期,时间为编者酌定。 ③ “间”为间地利(James Cantlie)简称,即康德黎,当时的文献资料又曾分别译作康特黎,简地利、简大利、简大理、甘特理、坎特立、坎特利、肩赖等。康德黎是孙中山就读于香港西医书院时的教务长兼授课教师。^ 足下昔游敝邦,潜心经史,当必能仿正恍)然于敝国古先圣贤王教化文明之盛也。乃自清虏人寇,明社丘墟,中国文明沦于蛮野,从采生民祸烈未有若斯之亟也。中华有志之士,无不握腕椎心!此仆所以出万死一生之计,以拯斯民于水火之中,而扶华夏于分崩之际也。独恐志愿宏奢,力有不逮耳。故久欲访求贵国土大夫之谙敝邦文献者,以资教益;并欲罗致贵国贤才奇杰,以助宏图。足下目睹中国之疮痍,民生之困楚,揆之胞与仁人义士,岂不同情?兹叨雅眷,思切倾葵,热血满腔,敢为一吐。更有恳者:仆等今欲除虏兴治,罚罪救民,步法泰西,揖睦邻国,通商、惠工各等事端,举措施行尚无良策;足下高明,当有所见,幸为赐教,匡我缺失,是所祷冀。 至于仆生平事迹,本无足纪,既承明问,用述以闻: 仆姓孙名文,字载之,号逸仙,藉[籍]隶广东广州府香山县,生于一千八百六十六年华历十月十六日①。幼读儒书,十二岁毕经业。十三岁随母往夏威仁岛(Hawaiian Islands)②,始见轮舟之奇、沧海之阔,自是有慕西学之心,穷天地之想。是年母复回华,文遂留岛依兄,入英监督所掌之书院(Iolani College③,Honolulu)肄业英文。三年后,再人美人所设之书院((Oahu College①,Honolulu)肄业,此为岛中最高之书院。初拟在此满业,即往美国人大书院,肄习专门之学。后兄因其切慕耶稣之道,恐文进教为亲督责,着令回华,是十八岁时也。抵家后,亲亦无所督责,随其所慕。居乡数月,即往香港再习英文,先人拔粹[萃]书室(Diucison[Diocesan]Home,Hongkong),数月之后转入香港书院(Queen,s College②,H.K.)。又数月,因家事离院,再往夏岛(H.L)。数月而回。自是停习英文,复治中国经史之学。二十一岁改习西医,先人广东省城美教士所设之博济医院(Canton Hospita1)肄业;次年转入香港新创之西医书院(College of Medicine for Chinese,Hongkong),五年满业,考拔前茅,时二十六岁矣。此从师游学之大略也。 ① 关于孙中山的生辰,广东翠亨孙中山故居纪念馆所藏《孙家列传祖生歿纪念部》(抄本)。及其发妻卢慕贞覆香山县商会函(载《孙中山轶事集》,上海、三民公司一九二六年五月编印),均作阴历“十月初六日寅时”,即公历十一月十二日。此处所述,当时错忆或笔误。 ② 夏威夷群岛简称夏威夷,当时中国人亦称为檀香山。 ③ 中译名为:意柯兰尼学校(又译意奥兰尼学校)。^ 文早岁志窥远大,性慕新奇,故所学多博杂不纯。于中学则独好三代两汉之文,于西学则雅癖达文之道(Darwinism)③,而格致政事亦常浏览。至于教则崇耶稣,于人则仰中华之汤武暨美国华盛顿焉。 (See London,and China Telegraph,26,Oct.1896.④) 据原函影印,载佚名编:《总理遗墨》,石印线装本⑤ ① 中译名为:柯湖书院(又泽澳哗湖书院、奥阿厚书院)。该校即泮拿荷学校(PunahOu School)前身。 ② 中译名为:皇仁书院。孙中山于一八八四年四月转入的学校应是香港中央书院(The Central School ),该校于一八八九年改名域多利书院(Vicioria College),一八九四年始改称皇仁书院。 ③ 今泽达尔文主义,或进化论。 ④ 中泽文为:参见一八九六年十月二十六日《伦敦与中国电讯报》。 ⑤ 出版事项不详,似为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版物,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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