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学生须研求学问以建设祖国并促进中日联合——在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会的演说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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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学生须研求学问以建设祖国并促进中日联合——在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会的演说①

题名: 留学生须研求学问以建设祖国并促进中日联合——在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会的演说①
撰写时间: 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
原载: 据刘寿朋笔述: 《孙中山先生演说》(其一),载东京《国民杂志》第一号,一九一三年四月十五日发行
出处: 黄彦编:《孙文选集》(中册),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2006.11
全文: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留学生须研求学问以建设祖国并促进中日联合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在东京中国留学生欢迎会的演说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)
    今日中华民国留东全体学生诸君开此大会欢迎兄弟,兄弟实为欢喜。数年前兄弟屡次到东京,时常蒙学生诸君热心欢迎。但今日诸君之欢迎,与从前之欢迎,其心理上大有不同之点。从前所以欢迎兄弟之心理,都是愤恨满洲政府种种压制、种种腐败,欲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,以图推翻满清腐败政府,造成革命事业,以建设完全美满之中华民国,与世界列强对峙。所抱持的纯是一种牺牲的主义,本欢迎革命之精神,推而欢迎兄弟。现在,从前诸君之志愿已经达到。
    此次兄弟到东,是民国成立后的第一次。兄弟从前提倡革命的时候,一般学生诸君大半热心赞助革命。究竟革命事业能成功不能成功,那时非所料及的。彼时学生诸君前途绝无希望,国家前途甚为危险。未光复之先,我辈均受制于专制政府之下,非我族类,横暴不堪。处此极端压制,民权不克伸张,俯首帖耳,任人摧残,刀俎听命,鱼肉听命。从实质上观察之,我辈不过是亡国之遗民,我汉族实无国家存在于亚东大陆上。而外忧日迫,瓜分豆剖之危机在昔不过虚言恫喝,近且见之实行。满清政府又服膺“宁赠朋友,不予家奴”之格言,对外则一味恭顺,对内则万般防遏。我辈几不免二次亡国之惨。所以大家志士都不惜牺牲性命,以求急切之改革,而还我自由之幸福。今日满清政府既经推倒,革命事业已告成功,民国初基已粗称底定,我国之前途实大有希望。但破坏之后必须建设,恢复秩序,巩固邦基。学生诸君必要为中华民国妥筹健全之方法,担负建设的责任,以措国家于磐石之安,方不负从前革命的一种伟大志愿。盖破坏固宜急进的,建设亦宜急进的。破坏之事业并不甚难,只要持极端的牺牲主义,坚忍做去,即能收效。欲筹建设虽无破坏时代的危险,仍必与破坏时具同一之精神。
    ①  中华民国留学生总会于是日上午在青年会馆举行欢迎会,到会有各大专学校的中国留学生六百余人。^
    建设事业不仅要与破坏时代持同一之牺牲主义,并且要一绝大学问。欲求此种建设的学问,必须假以时期,或十年或六七年之苦心研究,方能应用。不比破坏事业,只要不顾身命,冒险做去,即可以办得到的。所以从前学生之责任,与现任[在]诸君之责任大有悬殊。从前诸君是求急切的破坏的,今日诸君是要求急切的建设的。从前因汉族沦亡,我辈憔悴虐政,无立足之余地,纵有绝大学问,无处可见之实用。即为满洲政府所罗致以供奔走,亦不过一种奴隶学问,究意[竟]不能发抒其长。故彼时一般有志之士,均不愿专心求学,以为异族之用。一心从事于革命事业,奔走呼号,不畏斧顿,都是因为救国心的热度比较求学心的热度更高的缘故。
    彼时学生诸君当初来东时之志愿,未尝不是想求大学问,但爱国爱同胞之心人所共有,一到东京,即爱[受]薰陶。又感于外界之种种激刺,因国家危险之景象日益迫切,不忍死心塌地消磨锐气于学问上,只得将求学之心暂行抛开,专坚持铁血主义,练习冒险精神。希望将满清政府推倒之后再求学问,以遂初心,而为建设新国家之用。故宁肯弃学问而不顾,专图革命的进行。
    此次革命成功,抛弃学问、热心救国之学生诸君的勋劳,实居多数。
    今日幸民国我[成]立已有二年,大概规模粗具,然政治上之设施,千头万绪,纷如乱丝。我们试想一想,成立虽将二年,内政外交究竟有一什[件]可称为完备的吗?此种原因,都成[是]因为缺乏人才的弊病。处此时代,急要精进学问,以图根本上之改良。诸君在东京留学,应该立定一绝大志愿,研求学问。不比从前学生有革命的事业纷扰其心志,不能专心致志于学业。诸君今日求学之机会,比较从前学生求学之机会实优万倍,务望矢志求学,如从前学生愿牺牲性命以做革命事业的一种坚忍心,百折不挠,将来必能求得优美专问[门]学问,以福祖国。这是兄弟所期望的!
    中国今日之现象,如拆屋改造,旧者已经破坏,新者尚未建全,庶政繁多,动需时日。试观吾国历史,每一朝代之更替,必经三四代之设备始得稍稍完全。破坏事业与建设事业成就于一人之手者,实所罕见。今日民国成立已历二年,种种设施虽不甚完备,然求之历史上,已经是收效最速的了。我辈不可谓中国不可为。我辈抱如何之希望,思如何之幸福,必须矢志求之,以餍吾人之希望,以购吾人之幸福。
    今日吾国工商各界均限于艰难恐慌之现象。一般平民心理上,多谓革命党从前所说的革命后人民有多少之幸福、不革命有如何的危险都是一种骗人的话,今日既经革命,我们生计反一日不如一日,实不及未革命的时候尚能得过且过。此等言论究竟是昧于大势,将革命事业看得太容易了。
    纵观古代革命的历史,成功最速者莫如姬周。尔时不过京畿地方归天子直辖,其余悉归诸侯统治,整理尚自易易。然必至成王定鼎洛油,始克底平。其后暴秦无道,陈胜、吴广之徒起而推翻之,后演成六国分立、楚汉战争之恶剧,生灵遭其涂炭者不知凡几。历许久时间始得统一,而内政之整顿犹必待之文、景①。自是厥后,历代莫不皆然。迨至明朝,驱逐元胡,创种族革命,亦经过多年战争,建设事业亦历数代始具规模。即此可见革命之不易,建设之尤难。我国此次革命不过数月即告成功,吾民之幸福实在保全不少。惟建全正设刁事业历二年之久尚无头绪,实因从前未培养人才之故。
    现在欲维持中华民国,必人人负建设之责任。建设事业必须学问,实所赖于学生诸君。诸君在此留学,须要认真研究学问,不可同从前留学生一样。从前的留学生大概分为两派:其一派鉴于祖国之危亡、异族之凭陵,废弃学业,奔走革命;其又一派,既不能与革命诸志士一致进行,又不能研究实学,只想弄一个方法,混一纸文凭以夸耀乡里。这也难怪他们。此辈人见中国事已不可救,革命事业自己扪心揣度又做不来,求了学问又无用处,无法可想,只好鬼混一辈子。将来中国不幸瓜分,横竖中国是已经亡过一次的,随便做那一国的顺民、那一国的奴隶都是无甚紧要的,只要有一个吃饭的所在就是了。
    ① 汉文帝、景帝。^
今日诸君不可如前日之分为二派。当此建设之始,需才孔急,量才器用,各尽其长。大才有大用,小才有小用,只要有真正学问,不愁没用处的。况且破坏事业已告成功,从前希望均已达到,将来之希望即是建设事业,正好安心在日本留学,用数年功夫,求数年学问以为建设之用。在此留学诸君须要立一种决心,就是从前学生一种牺牲性命的心,此种决心求学,将来成就正未可量。迨学成学问,为中华民国求幸福非为一人求幸福,必须存牺牲自己个人之幸福以求国家之幸福的心志,社会始可改良。诸君现在之地位在中华民国四万万人之上,将来做成事业必也要在四万万人之上,方不愧今日之地位。
    学问、志愿两种并行,有学问而无志愿,不徒无益而反有害。诸君志愿须求大家之利益,办大家之事业,不必计较私人之利害。究竟大家享幸福,大家得利益,则我一人之幸福之利益自然包括其中。此之谓人道主义、社会主义。
    从前学说凖物质进化之原则,阐发物竞生存之学理。野蛮时代,野兽与人类相争,弱肉强食,优胜劣败,弱者劣者自然归于天演淘汰之例。故古来学说只求一人之利益,不顾大家之利益。今世界日进文明,此种学理都成野蛮时代之陈谈,不能适用于今日。今日进于社会主义,注重人道,故不重相争而重相助,有道德始有国家,有道德始有世界。
    近日社会学说虽大昌明,而国家界限尚严,国与国之间不能无争。道德家必愿世界大同,永无争战之一日。我辈亦须存此心理,感受此学说。将来世界上总有和平之望,总有大同之一日,此吾人无穷之希望,最伟大之思想。
    吾中华民国为世界最伟大之国,土地、人民为诸国冠。不过近二百年受制异族,文明进[退]步,国势凌夷,外国遂谓中国为“野蛮”,实属大谬。今日革命成功,祖国前途大有可为,各国相待亦异往昔。盖我中国以最短促之时间成就最伟大之事业,为地球上亘古所来[未]有。而我中国国民从前本来无国家思想,忽然发生此种事业,建设共和国家,自外人眼光观之,狠觉奇怪,究竟不晓得是真共和,是假共和。这种心理实在是把中国数千年之文明忘记了,中国此次之革命就是恢复数千年历史上之文明。从前中国文化限于亚东一小部分,不能扩张;今日得一种高尚完全之政体,政体既改良,人民道德亦必随之改良,方可表示共和政体之真象。
    日本对于中国亦有此种疑虑,现在思想、眼光均改变了。彼见我国此次改革是狠道德、狠文明、狠高尚的举动,人民心理是个个赞成共和的,所以日本人之疑团一天明白一天,现在对于中华民国极表尊敬佩服之诚意了。^
    现今五洲大势,澳、非两洲均受白人之箝制,亚洲大局维持之责应任正任应刁在我辈黄人。日本与中国唇齿之邦,同种同文,对于亚东大局维持之计划必能辅助进行。纵有些小龃龉,亦须顾全大局,不能成一问题。日本从前对于中国行侵略政策,亦见中国国势大不可为,假使受制欧洲,则日本以三岛海国决难巩固,故不得已而出此。今我中华民国既已成立,亚东大局,我中国可以负维持之责任,毋庸日本担心了。
    日本海陆军强盛,称雄于世界,我中国须要数十年始能办到。假使从前无日本,则东亚前途必不可问。东亚地方得留与我辈成就革命事业,都是日本之力。中国此次革命成功,对于日本不能不感谢。日本与中国利害相关,欲保全日本利益,不得不保全东亚利益。大凡立国,必须与利害相关之国携手进行,方能进步。利害不相关之国,纵彼欲与我相亲,都成不可与之亲近的。
    从前满洲政府对于日、俄两国,介于两大之间,与日本距离较近,尤觉可怕的狠。彼时不知道利害相关的道理,纯是远交近攻之政策,亲俄防日,以致贻今日之大患。一经亲俄,天山以西帕米尔高原一带已非我有,延至今日,蒙古又将不见了。这就是与利害不相关的国相亲的害。
    我国此次革命原来是不要人赞成的,也不受人干涉的。日本对于我中华民国狠想首先承认的,因与各国须取一致之行动,故未发表。俄国则对于我国不肯承认,而对于库伦独立独不惜首先承认,不但自己承认,并介绍于各国。因为俄国对于我国绝无利害相关,不过持一种侵略主义。今日亲俄怀正坏刁了蒙古,再要亲俄,内地十八省恐怕都不稳了!日本不然,与我国利害相关,绝无侵略东亚之野心。从历史上观察之,彼为岛国,我为陆国,绝对不相侵害。纵近年来不免有侵略之举动,亦出于万不得已,非其本心,是我们最要原谅日本的。我们中日两国,最宜联合一致进行。将来能联合、能亲交与否,这种责任都在学生诸君身上。
    诸君在日本留学,日日与日本之讲师、学生相周旋,必能联络感情,互相亲爱。从前日本最看不起中国人,固为地位不同。今日民国成立,日本人羡慕我不暇,还能藐视我呜[吗]?故我们对于日本人之心理,亦须要变愤恨而为亲爱。今日谋巩固中华民国,须注重外交。亲日政策,外交上之最妙著,其责任当以学生诸君负之。日本人种种对于中国之误解,可以详细解明。日本政策方针亦须用心研究,风土人情亦当调查。消灭冲突,解释误会,共同谋亚东大陆之幸福,同为东亚之主人翁。
    亚洲人口占全地球三分之二,今日一部分屈伏于欧人势力范围之下。假使中日两国协力进行,则势力膨胀,不难造成一大亚洲,恢复以前光荣之历史。令世界有和平,令人类有大同,各有平等自由之权利。世界幸福都是黄种五万万人造成的,而学生诸君是其起点。今日学生诸君不但须担任亚东和平之责任,并要担任世界大同之责任,这是兄弟所为诸君期望的!   
    据刘寿朋笔述:  《孙中山先生演说》(其一),载东京《国民杂志》第一号,一九一三年四月十五日发行①
    ①  另见同日发行的广州《民谊》第六号所载《孙中山先生日本游记》中的演说词,其内容文字有差异。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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