释借款筑路主张并答诘难者——招待北京报界茶话会的演说和答问①

题名：	释借款筑路主张并答诘难者——招待北京报界茶话会的演说和答问①
撰写时间：	一九一二年九月十四日
原载：	据《孙先生全国铁道计画之大表示》，连载一九一二年九月二十至二十四日《天铎报》第二版
出处：	黄彦编：《孙文选集》（中册），广州：广东人民出版社，2006.11
全文：	释借款筑路主张并答诘难者招待北京报界茶话会的演说和答问① (一九一二年九月十四日) 兄弟今邀诸君，实因所拟全国铁道计画须有与诸君商议之处。即前日兄弟受袁大总统“全国铁道计画全权”之命令②，主集资六十万万，以十年办完中国铁道二十万里。本京各报馆多数赞成，亦间有二三报馆反对之者，而赞成之报馆亦未见批驳其说，故兄弟今日不能不将此事为诸君说明之。大概反对之报可分为两派：一、不明反对派；二、明反对派。所谓不明反对派者，即对于兄弟受袁大总统命令中之“全权”二字而反对之说也。其说谓“全权”二字，在法律上则对于国内之职官无此委任，在政治上则不免侵越各国务员、行政官厅之权限。此说大谬。盖国家委任命令，有职务之委任，有事务之委任。职务委任者，即委任各职官之谓；事务委任者，即以一事一物特别委任之谓。兄弟所受委任，事务委任也。今试设小譬以喻诸君：例如此迎宾馆也，修造之于美国工头吉米森，然吉米森于我国土地上本无修造房屋之权，所以得造成此迎宾馆者，以有中国前清政府之委任耳。兄弟今日受全权委任计画铁道，以迎宾 ① 茶话会于是日下午在迎宾馆举行，到会有近四十家报馆共百余人(另说六十、七十余人)。 ② 此指本月九日袁世凯“特授孙文以筹画全国铁路全权”之命令。^ 馆之吉米森例之，直可谓之中国铁道工头，不得谓之官职。虽铁道与迎宾馆事业之大小不同，而法理上初无差异，则与行政官厅有何妨碍乎?至必用“全权”二字亦有理由，何则?我国此时修筑铁道万不能不恃外债，此人人能知之者，然欲招外债而无政府特别之委任，则我全国四万万人皆可以铁道之名义招集外债矣，其谁信之者!且兄弟得政府之全权委任，即以私人资格组织公司，而以公司营业性质向外国资本家借债，则脱离政治上、国际上种种关系，一切交涉皆与外国资本家直接，后惟对于资本家负责任，不对于外国政府负责任，即有谬辐亦不致惹起国际交涉。诸君其知之乎? 至集资修路之法，兄弟已拟有三条件，由袁大总统提交参议院议决后当即宣布。其条件如左： (一)借款修路，如京奉、{京>汉、沪宁诸路之办法； (二)招股修路，中外合资组织在中国注册之公司； (三)批拨外人承办，以四十年收回国有，其条件以不碍中国之主权为范围。兄弟主张第三条件，以自办则有危险之负担。且中国此时所最可虑者是人材缺乏，合计全国现在铁道人材实在可用者不过百余人，而经理之材则尤难，即外国亦不多有。如美国之铁道公司雇一主任总经理人，其身价必岁给百余万元，高出于大总统以上。而中国今日欲求此人，顾可得乎?无此人则必至有折阅之患。借债修路，我虽折阅，仍必岁还其利息，其亏损不更多乎?故不如批拨外人承办，订立合同，约定四十年不论赢亏仍归中国所有，则我不费一钱，不负危险，其利益乃更大也。然外国人亦断不至虑其亏损，因批办则由彼负完全责任，必尽心尽力，用彼最上之工师、最良之方法以从事也。若六十万万资本之铁路悉批与外人承办，四十年后不给价值而收回国有，是无异每岁获一万万五千万之大利，是以兄弟以第三法为最有利也。诸君不必疑外人承办为兄弟之创例，如法、如意、如西班牙、如美利坚，皆有外人承办铁道也。至若明反对之报所主张者则更可笑，兄弟今限于时间，不暇详辩，请撮其最有力者三要点驳之。第一，该报谓比来临时政府大借款与小借款均未成立，今欲借款修路，恐目的难达。兄弟则以为此并不难。六国银行团之借款不成立者，非外国不借债与中国，以其要求之条件有不能承认之处耳。可见外款只有应借不应借之问题，并无难易之问题。其有以为难者，胸中无对外之政策故也。第二，该报因兄弟主张民办国有，因举美国伊利博士之说以相诘难。不知著书在二十年以前，其说谓美国之铁道太多，则应从此不修铁道矣。何以当亿正伊刁氏时，美国之铁道已有四十万英里，乃今增修至八十万英里乎?大凡考求外国之政治者，决不可徒读外国之古书，尤不可震外国博士之名称，以为其说遂无难之者也。第三，该报谓中国版图东西三千里，南北二千里，何能筑二十万里之铁道?此说尤不成问题。盖土地纵横之里数纯以直线计算之，若铁道之在国内回环屈曲，各随其势，其道里本不能与国内之方里相合。即如法国全境，南北不过五百里，东西不过百里，而其国内之铁道竟超过十万里以上。该报之对于此，不知何以解说之也。该报反对之说毫无价值，诸君可嘹然矣。然兄弟主张民办国有之利益，更请为渚君言之。凡兴办事业，公办不如私办之省费，此无论中西各国亦莫不皆然。其理由则以私人之经营私事也，往往并日兼程，晷之不足则继以夜。官之经营公事也，往往刻时计日，六时办事至七时则以为劳，一日可完分两日而犹不足。故往往一种事业，有官办之十年不成，由私办之五年可就者。惟私人经营之事业每易流于垄断之弊，故兄弟主张民生主义，四十年后收归国有也。^ 孙先生说至此，手招在座者曰：诸君于兄弟之所主张或犹有反对者，请出席直以其意见详细提出质问，兄弟当就所知答覆，不必以报纸漫相辩难也。爰有某君出席问曰：此等伟大事业非伟人不能办，先生之所主张敬闻命矣。惟鄙衷不能无疑惑者有三： (一)先生主张批拨外人承办，是否由政府批拨，抑或径由公司批拨? (二)满洲、蒙古在日、俄势力范围之下，如批归日、俄承办，适中日、俄之计，中国前途益形危险，如另觅他国而不归日、俄承办，日、俄而干涉，先生将用何法去此种困难?(三)南北各干线如京汉、津浦均已修竣，粤汉正在兴工，先生现在计画之路是否与各干线并行?有无冲突?请将路线规画大略说明。先生答云：第一问，自以径由全权组织之公司批拨为善。盖批拨之权既在公司，则外国资本家只能与我公司交涉，而不能与我政府交涉，此即兄弟欲脱离政治上、国际上种种关系之作用。第二问，满蒙外交不免棘手，此有一避其冲突之方法。现在兄弟所拟之路，内地十五万里，满蒙不过五万里，尽可先从内地各省之路筑起，暂留满蒙路线以待最后之解决，若以兄弟眼光视之，日、俄国内无大资本家，即欲承办满蒙路线亦须自英、法各资本家转借巨款，始能兴工建筑。如兄弟计画已成，则英、法各资本家已投巨资于我国内地各路，必无余资再借与日、俄两国，此可悬揣而得者也。将来日，俄因此或不能要求承办满蒙路线，亦未可知。即令日、俄用各种方法筹得资本，坚请承办，只要合同上之条件订立妥善，亦无不可以允诺之处。何也?东清铁道主权所以全属俄人者，以沿路各站保护之兵均系俄兵，俄人自由行动，中国不能过问，盖当时订约固允许俄人以置兵保路之权，毋怪俄人之自由行动。今兄弟主张请外国资本家包办中国铁路，将来订约必不许外人有置兵保路之权，沿路之兵均由我国设置，主权在我，操纵自如，即日、俄承办亦无不可。第三问，京汉、粤汉均系贯穿南北干线，兄弟所计画者则均系贯通东西干线，既不与原路并行，亦不与原路冲突。兄弟日前已将路线绘图送往交通部，其路先从西北筑起，大略分为三线：一由广州经广西、云南接缅甸铁路；二由广州经湖南、四川达西藏；三由扬子江口经江苏、安徽、河南、陕西、甘肃、新疆迄于伊犁。若使此等干线全体告成，则全国交通便利，调兵运饷攸往咸宜，日、俄亦不敢出头干涉矣。 ……最后先生对众客说：兄弟尚有一事为诸君布告。此次政府因兄弟筹画铁道，动需经费，月拟拨款三万元。兄弟暂拟收用，将来公司成立，此项垫款仍需归还。大约此项借款，兄弟须往欧美一行，能否成立，两月之内便可分晓。万一此事难成，亦可由兄弟赔偿。因前在南京政府时，兄弟曾在华侨筹得洋银六十万元，已为政府用去，尚未归还，将来即在此项扣除亦无不可。恐不知者误会其事，故为诸君言之。据《孙先生全国铁道计画之大表示》，连载一九一二年九月二十至二十四日《天铎报》第二版① ① 另见《孙黄两君旅京记》“（二）迎宾馆报界招待会”，载一九一二年九月二十日上海《民立报》第六、七页；《孙中山铁道政策大披露》，载同日上海《新闻报》第一张第三版。此两者之内容文字均与底本差异较大。